作者:周龙翔,56岁。山西五台人,博士,高级工程师。现在广州工作。
温柔的力量
二零二零年十二月十九日,母亲入土为安,回到了家乡山清水秀、云雾缭绕的半山仙境。
母亲于一九三一年农历十一月初二出生于五台县东雷乡长畛村一个中等富裕的书香门第。母亲的老爷爷是晚清的一位秀才。
母亲幼年正值战乱时期,无法正常上学,成年后常把自己的姓氏“杜”写成“土木”,我后来上大学学“土木”,或许也与此有关。如今,我的孩子也继续读了大学“土木工程”专业。
母亲尽管不识字,却是一位有文化、有见识、懂教育的母亲。
记得在我上小学时,安排给我的任务是:放学回家后如果饭没熟,负责拉风箱。放学回家往往已饥肠辘辘,有一次,我不耐烦地把风箱拉得忽大忽小,看着母亲凑近火炉口捅火,我故意把风箱拉得山响,“哄”一股火苗突然窜出,把母亲的眉毛、前额的头发燎了大半。我心想,这下闯大祸了,只等着接受应得的惩罚。母亲用手背擦了擦被火焰熏黑了的半边脸,一如往常地、柔柔地说:“狗子(五台人一种父母对子女的亲昵称谓),看你把妈的头发…”。我内疚地流出了眼泪,母亲反过来安慰我:“没事,没事,咱家的风箱不好用,你用力匀一点就行了”。
等我有了孩子后,陪孩子学习时常让人抓狂,有一次辅导孩子,我成了虎爸,母亲那时正在旁边,轻轻地说;“让娃娃慢慢念吧”。孩子一听奶奶帮他解围,也顺势抓紧完成作业,说来奇怪,这次的作业完成得比平时都快、都好。
我生性急躁,成年后与人打交道,每遇有火气升腾时,想起母亲柔柔的样子,火气已去了一半。
全球蔓延的疫情,对全世界人民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但对于我也许是个例外。自从读高中以来,四十多年,我每年一有假期就尽量和父母在一起,想多陪陪他们,但通常也就一两个月。受疫情影响,学校上半年不回校,医院及老家安心陪伴老母亲十个月,也许是母亲的温柔善良感动了上天,尽管是最后一次但却是我成年后与母亲的最长一次陪伴。
二零一九年年底母亲体检,突然检查出了疾病,医生说生存期也许只有六个月,后期可能还会有疼痛。我医院里陪着母亲住院六个月,母亲积极配合医生的精心治疗,乐观地与医生、护士、病友聊天,母亲柔柔说出的一两句幽默五台土话常逗得大家开怀大笑。医生、护士都赞扬母亲的温和、善良、大度和坚强。主管大夫李教授说:“老太太创造了奇迹,比预想的生存期大大地延长了,而且竟然没有疼痛,真不可想象!”。住院的后期,母亲念叨着想回家,说你们的父亲在老家没人管不行,我们给她解释我们姐弟三人已做了分工,父亲由大姐在老家照顾,但她坚持要回。回到老家后,母亲一有精力就修剪她种植的花卉、整理床铺、衣服。后期母亲体力越来越弱,上厕所都得人搀扶,我为了便于侍奉她,有时和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午睡,朦胧中母亲竟然蹒跚着给我加盖毛毯,惊得我一下蹦了起来。我的老母亲啊!您走路都晃晃悠悠,我怕您一个人悄悄下床摔倒,才就近和衣休息,您竟然怕我着凉,起来给我加毯掖被!
临终前五天,母亲是彻底累了,安然地打着小声的呼噜,沉沉地睡。直到呼噜声消,母亲永远地睡着了!
我们做子女的都无法想象母亲柔柔的性格、弱弱的身体里竟然蕴含着如此坚强的毅力和巨大的力量。
母亲度量如海、温柔似水,如春风化雨教育和影响子孙后代温和善良、不畏挫折、敢于担当、永不言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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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周龙翔原创
编辑/五台人(sxwutai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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