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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文
学第56期（总第期）
人间四月天
文/韩云娥
在农历四月以前或者以后的日子，尽管每个月的每一天，对于母亲来说都是忙碌的。可是四月却有所不同，忙碌着的母亲脸上时常挂着一抹笑意，因了这抹笑意，四月的农家小院显得亮堂堂、暖融融。
后来，童年的我便随着母亲一起高兴起来。农历四月有我的生日，母亲说我出生时辰好，以后会有出息。母亲重复说这样的话时，眼睛里总有星星在闪烁，这样美好的愿望年复一年述说着，好像我真的会有出息似的，母亲就这样带着希望从四月出发走向了岁月深处。
土地是最无私而诚恳的，四月，日子里的五彩斑斓便溢满小院：母亲用精心挑选的木棍架起了西红柿和*瓜，菜畦是按比例分开的，整齐划一。韭菜支愣着细长的耳朵听鸟儿欢唱；西红柿青涩地躲在叶子后面捉迷藏；水萝卜抑制不住好奇心，涨红着脸撑破地皮打探豆角蔓延的心事；*瓜实在豪情，一个枝桠伸出一条稚嫩的青胳膊；油菜、菠菜挨挨挤挤扯着翠绿的新衣媲美小白菜；蜀葵花、布袋花、石竹花憨憨地笑着，这些都被栅栏里“咯咯哒、咯咯哒”的下蛋母鸡们暴露了风情。母亲笑着，我也跟着笑。可不是嘛，送走了惨淡的冬天，这一院子的蔬菜随便摘了就可以做几样饭菜，看着我们开心地吃饭，母亲担忧的眉眼弯成了月牙。每天清晨我们还没起床上学，母亲已经给院子里的蔬菜浇水了，压井的水哗哗作响，是我们和谐甜美的催眠曲呢！直到母亲把冒着清香的玉米粥和炒青菜盛出，丝丝缕缕划过鼻翼，才被肚子里咕噜噜的饥肠唤醒，赶紧起床吃饭上学。
四月二十四至三十，乡里三村联合举办的龙湾大会开始了，我们村是其中之一。方圆十里八村的人们都会聚集在龙湾山脚下赶会场，各种娱乐场所、小吃摊位、农具、衣物、布匹、玩具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加上请来的戏剧团倾情演出，真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关键的是母亲的亲人要来了，我的玩伴表兄妹、姨兄妹也要跟着姨姨、舅舅要来赶会场了！这些至亲的人要一起度过好几天，满院子的烟火清欢，想想都令人兴奋。
龙湾会前，母亲要拆洗被褥了，我是她的小帮手，帮着拆除旧棉线、打肥皂。在浸泡被面的当儿，母亲的双手在棉花中上下翻飞，轻巧的像采蜜、游戏、飞舞的蜂蝶，揪拽游走中，棉花套一改死气沉沉的样子，变得蓬松暄腾容光焕发，宛如白茫茫一片云朵落在炕头。洗好晾晒中的被面在似干非干时，母亲会及时收回来铺在棉毯上摩挲平整。偶尔收的不及时被面干了，母亲也会不厌其烦铺展被面，漱口后，喝一大口水噙在嘴里，作细雾状噴向被面，调皮的弟弟会伸手探向“雾”里，任清凉的感觉逗乐他。一番“播雨行雾”后，母亲对折布面，手掌用力在向两边摩挲抚平，直到皱褶全部消失，再叠成整齐的块状，压在两个枕头下面，这样抚平的被面，跟熨斗烫过一样没有一丝皱褶。
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和母亲缝被子，喜欢和母亲把大白包中的粗线扯直，在散发着太阳味的被面上崩下一道道白线条，然后沿着白线条落下针脚。有时偶尔被针扎一下，嘴里“嘶嘶”两声，在母亲抬眼望过来的笑颜中，又不好意思地仔细缝起来。有时候用自己歪歪扭扭的针脚和母亲匀称的针脚相比较，我有些失望。母亲总说：丑三行，三行以后就好了，没有做不好的事，能坚持就好。母亲的话抚平了我懊恼的心，从此，倒养成了做事不急躁的性格。
临近四月二十左右，母亲已早出晚归赶着给庄稼锄完一次草了，紧接着张罗做“玉米凉粉”。这玉米凉粉可是手艺活儿，火候、稠稀自然需要把握好，光是一番泡玉米、煮玉米，用细箩过滤玉米汁就够累人的，母亲站在热锅边，汗涔涔地劳作六七个小时才可以完成。我把一摞摞洗好的碗小心搬来，母亲舀一碗我端一碗，整齐地摆放在地上。往往一大锅可以舀二、三十碗，晾凉后脱碗浸泡在清凉的井水中。在七八十年代，这可是接待客人最好的东西，把玉米粉切成细条，浇两勺西红柿、*豆、金针、土豆丝、菠菜、胡麻油熬制的凉粉汤，再配上*瓜丝老陈醋，炎热的夏天，中午来一碗清凉的玉米粉，着实舒坦！
盼望着的龙湾会终于来了，亲人们都陆续聚齐，表妹顶着一头天然卷，眨巴着大眼睛，小嘴巴熟练地唱着歌谣《大红公鸡毛腿腿》，自然引起我们的一阵喝彩！两个姨妹学习都好，争着向母亲汇报考试成绩呢，母亲一条胳膊揽着一个，欣喜地称赞再称赞！两表弟不理会大人，早把弟弟的木头小车拉走了。
赶会的这几天里，这一大家子便拖儿带女向龙湾山下走去，俨然是一个大部队。上午母亲会留在家里做饭，毕竟十几个人在等着吃饭呢！村里有几户人家宰猪了，母亲早早买了猪肉炖好，接着压粉条、炸油条和油糕、炒粉汤，忙的不亦乐乎。待吃过午饭后，母亲才带着我们姐弟融入赶会队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采集生活用品，来来往往里满足心中欢乐。晚上，两个屋子两条大炕，我们几个孩子在亲人们的闲聊声中沉沉睡去，又在他们闲聊声中醒来。姥爷说花牛下小母牛了；姨姨说要盖新房子，日子定了；舅舅说去年庄稼长的特别好，添置了一辆飞鸽自行车；母亲说今年孵的小鸡儿母鸡多，我得了几个奖……聊着聊着话题又返回来了，我说：这件事说过啦！姨妹几个也说：是的是的，说好几次了！于是大家哈哈大笑，两条炕隔着一堵墙，这屋说话那屋应，好不热闹！母亲笑靥如花，宛如院子里盛开的蜀葵。
不知是谁草拟预约了生命的起始和结尾？母亲在人间四月天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也在人间四月天离开这个曾经带给她生命亮色的世界。母亲在她的四月天做着长长的梦，梦里，一定还是当年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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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云娥，山西省忻州市五台县人，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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